图为高喜文在展示“辛文”赠送的笔记本。这些笔记本通常都有“辛文寄语”,这个本上写的是:赠人玫瑰的手上,会留有一缕芳香。备注则是:请将此本“包装”成爱的“宝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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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一个来自青岛的名字——“微尘”,感动了整个中国。 而在吉林省吉林市,也有一个与“微尘”相似的民间慈善组织,历史比“微尘”还要早。 1985年起,他们以神秘的姿态,持续地做着一件事――资助品学兼优、家境贫困的学生。 22年来,4000多名贫困学生接受过他们的资助。 22年来,他们刻意逃避着公众的视线。各级政府、慈善组织、新闻媒体以及众多受资助者都曾尝试寻找他们,想当面说声“谢谢”,但一直未能如愿。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辛文”。 有人望文生义,猜测“辛文”可能是新闻从业人员的化名;有人通过留言推测,“辛文”可能是退休教师。 寻找“辛文”的路,也是一条找寻爱心的路。
“辛文找到了吗,他是什么人?”12月2日中午,吉林市三中一间教师办公室,初三(2)班班主任徐洪艳老师急匆匆地走进来,向早已等候在那里的记者当头就问。
“7年了,我找得他好苦!”徐洪艳说。
感谢辛文
“没有辛文,我不可能成为一名教师”
“没有辛文,我上不了大学,也不可能成为一名教师。”徐洪艳说。
2000年8月25日,徐洪艳接到了一封署名“辛文助学会”的信,问是否愿意接受他们的帮助。此前,她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这个喜讯只让她高兴了几秒钟。当时,父母下岗,父亲得了脑血栓,母亲卖菜、卖水果,刚够家人吃饭,弟弟还在上学。就在同学们去大学报到时,她还在顶着烈日卖雪糕、水果。晚上,她只能躲在被子里,默默流泪,对于上大学,她已经不再抱有幻想。
也是在这一天,徐洪艳的班主任迟老师也收到辛文的一封信:“近闻徐洪艳同学是位品学兼优的学生,因其家庭经济困难要辍学。若事实如此,我们愿意帮助她完成大学学业……”就这样,徐洪艳迈进了大学校门。
徐洪艳说,辛文的帮助不仅仅是金钱,更重要的是思想上和生活上的关心和鼓励。进大学后不久,她就收到了辛文写来的信和赠送的《现代汉语词典》、《牛津英汉词典》。信中讲了很多她想知道的事,关于大学学习、生活的特点和需要注意的事项,随信还寄来了一张100元面额的IC电话卡。2003年夏天,她大专毕业,工作却找得不太顺利。当她再度迷茫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了,“我们帮你联系了几家学校,你可以选一家去面试。”经过试讲、投票,徐洪艳成为吉林市第四十九中学教师(现为吉林三中)。
28岁的吉林市龙潭区杨木中学的物理教师曹俭也曾经得到辛文的资助。他说,他生命中最珍贵的礼物,是1999年夏天他从师范学校毕业时,辛文送给他的笔记本。笔记本的内页写满了字,写着如何做一个好老师、热爱教师这个职业、如何选择伴侣等,足足有16页,笔迹整齐秀丽。他说,这辈子也不舍得在上面写一个字。他把本子保存在家里,隔一段时间,就会拿出来看一看。现在,每隔一段时间,辛文还会打来电话,和他聊聊工作、生活。有时发现他的思想有压力,电话就会打得勤一些,有时会说三四个小时。
据吉林市慈善总会调查,辛文的第一次资助大概发生在1985年。从那时到现在,辛文累计资助了4000多名贫困生。慈善总会的有关负责人说:“种种迹象表明,辛文很可能是由吉林市几所学校的在职或离退休教师自发组成的一个民间慈善组织,不然,他们不可能对贫困生的情况那么了解,资助那么有针对性。”
寻找辛文
“哪怕就是说声谢谢,鞠个躬”
2006年9月,吉林省举行首届慈善大会,吉林市推荐了两个爱心团体,其中之一就是辛文助学会。由于不知道辛文助学会由何人组成和捐资助学的具体情况,上报的材料基本是根据媒体的报道整理而成的。颁奖当天,辛文助学会没有派人参加,吉林市慈善总会代为领取。一年多过去了,这面锦旗仍然无人认领,继续悬挂在吉林市慈善总会。
“寻找辛文”,几乎是所有受助者都经历过的共同行动。
现在从事公安工作的高喜文,曾经也受到过辛文的资助。几年前,他接到了辛文的电话,邀请他当辛文助学会的爱心大使,负责代表助学会给贫困生送资助。可让很多人感到奇怪的是,他也从未见过辛文。
“接头地点都选在闹市,像河南街就是‘点儿’,事先电话通知我时间、准确的地点。”高喜文说,有时是笔记本、书、月饼,有时是钱,还有的时候是一面大镜子。开始时,他特别好奇,心想这下有机会见到“辛文”了,东瞅瞅西看看,这个像是,又好像不是。后来,他多了一个心眼,提前一小时赶到约会地点,想看看辛文到底长得什么样?可是,一眨眼的工夫,东西已经在地上,人却没看到。不过,他相信,他一定曾与辛文擦肩而过。
每年的3月5日和9月10日,是高喜文与辛文“接头频率”最高的日子,助学会特别选择这两个日子,给贫困生邮去学习用品费。选择3月5日,是因为辛文推崇雷锋精神,9月10日是教师节,是辛文们捐资助学对自己节日的一种祝贺。
中秋节前夕,辛文会委派高喜文给永吉师范学校藏族班、吉林四中双特班的每一个学生送去一块月饼。高考前,给双特班的孩子们送去巧克力。有时,“约会”一周会有两次。2000年至今,究竟有过多少次,高喜文数不清了。
从1992年到2007年,15年里,高喜文想了许多办法,找过很多人,但始终没找到辛文。他曾经按照来电显示回拨过去,要么是公用电话,要么没人接,要么回答“打错了”。他渐渐理解辛文的意图,不再寻找,而是安心地做爱心大使。
而曹俭却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辛文的努力。“现在有了手机,能看到来电显示。每次辛文打电话,我都会悄悄把号码记下来。”2004年除夕夜,他拨通了号码,想给辛文拜个年。对方却说,这是船营二医院公用电话,根本没有叫辛文的人。后来,他注意到,每一次,辛文都用公用电话。“想见辛文的想法一直很强烈,哪怕就是说声谢谢,鞠个躬。”曹俭说。
接触辛文
“让我们安安静静地把助学之路继续走下去”
最近几年,当地媒体不断对辛文的助学事迹进行了追踪报道。一些记者同行通过各种途径,试图揭开辛文的神秘面纱,可始终未能如愿。
唯一一次近距离接触,发生在上个月。几经周折,当地一家报社的记者得到了辛文助学会目前比较固定的一个电话,通过这个电话,才对辛文有了一些了解。
接电话的人自称励泉。他说,由于家庭贫寒,初中毕业时,曾经辍学打工,赚钱凑足学费后,才又回到学校。后来,励泉考上了师范学校。1985年,他和一名笔名辛文的师范大学的女生相爱了。辛文家境不错,又有帮助同学的意愿,决定从父母给的零花钱里节省出一部分。从此,两人开始资助学生。后来,有着同样爱心的3人也加入到了助学的队伍。目前,辛文助学会核心人员仍是他们5人,多数从事教育工作。
“为什么始终选择沉默?”面对这位记者同行的发问,励泉平静地说,“辛文助学会的善款大部分是个人积蓄。我们并不富裕,很多亲戚也都不富裕,甚至很穷。如果他们知道我们用钱去资助素不相识的学生而不去帮助家人,很可能落下埋怨。”励泉还说,高调面对公众的话,他们可能要承受很多压力,“就让我们安安静静地把助学之路继续走下去吧。”
在吉林采访的几天里,记者也多次萌生过见辛文的强烈愿望。可是等采访结束,突然觉得,不妨不去打扰,任由他们带着一丝神秘,可能也是好事。怀抱着慈善助人的心,默默地将自己的帮助给予需要的人,本身已是难能可贵。至于他是谁,身在何方,是何模样并不重要。
正如一位受助者所言:“如果每个人都是辛文,这个社会会更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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