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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面走来一位老人，春天的太阳衬托着他的笑意愈发显得暖暖的。
我没有想到会在校园的路上看见他，老人已经70多岁了，是我大学时候的老师。和他牵着手并肩而行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士，看上去35、6岁的样子，清秀纤长，我知道那是老师年轻的夫人。早就听说老师前年和他的一个学生结婚了，年龄相差不少，但是今天却是第一次看见。略作介绍，几句寒暄，老师幸福的表情透露出由衷的欢欣。
老师的腿似乎有点不好，不过身板还算硬朗。看着他的背影，一种人世变迁的沧桑隐隐约约被勾了起来。记得我读大学的时候，老师和我现在差不多年龄，年轻时候他是省里小有名气的诗人，大学里讲授文学概论课程，讲台上那种激情挥洒至今仍旧依稀可见。70年代末80年代初是崇尚诗歌的时期，老师纵情狂歌的神态曾经让不少同学心醉，于是关于老师的浪漫传说也就格外多。不过所有的浪漫最后都归结到老师和师母的故事，听上去真像小说似的。
那时候的师母也是我们的老师，师母的专业是中国古典文学，说起来她也是师承名门，复旦大学刘大杰先生的研究生。那个年代里刘大杰先生的名声比现在要显赫的多，几乎有一个时期谈起古代文学，普通中国人只知道这一个名字。据说师母是50年代末期复旦毕业后分配来的，她的婉丽和温文尔雅，即便是在花甲之年也保持的十分得当。因为没有听过她上课，我和师母接触不多，只记得读研究生时一起到济南参加辛弃疾学术会议，用了师母的名字我买了一套当时限量发行的节本《金瓶梅》。后来我研究生毕业留校任教，需要接替师母退休的教学岗位，这才接触多了一些。那时候师母给我印象好极了，我甚至觉得她就是中国知识女性的典范，端庄秀雅，淡然从容。教研室里一位著名教授曾赞叹师母的保养，听得出也是在赞叹师母的涵养。
所有关于男女之间的浪漫都逃不出感情的逻辑。不过现实中两位老师的浪漫，在我的感受中还是很有点传奇色彩。毫无疑问，他们俩在60年代初的大学里，绝对可以称作是一对才子佳人。老师才情洋溢洒落倜傥，师母秀外慧中丽质天然，碰在一起不擦出火花才怪呢。两人相遇之际如果要说遗憾的话，套用一句古诗就是“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而且彼此还都有了孩子。这些即便是在今天看来，障碍也如鸿沟一样不可逾越，然而两位老师却跨越了这道鸿沟，这该需要多大的勇气呀。爱情在这里显示出她超越一切的力量，真像莎士比亚喜剧中永远的主题那样：爱战胜一切。就这样两位老师带着师母的两个孩子，一起生活了三四十年。在这期间，孩子相继结婚了，出国了，定居国外了。老师和师母也渐渐老了，先后退休了。再后来师母也随着孩子定居美国，老师也曾出去国外，不过总是去去又回来。
前几年突然有了一些传说，说是老师和师母因为不在一起闹起了意见，不久又说两位年事已高的老人在执手几十年后，终于又结束了他们的婚姻。师母远在国外再也不曾看见，倒是那时跟老师住在同一小区常常看见他孤单的身影，有次春节在超市里看见老师一个人，内心也曾泛起酸酸的味道。再后来搬家到了城西，几乎就没有看见过老师，前年听说老师又结婚了，妻子是他的学生年龄比他要小30多岁，两人年纪虽然差殊很大，不过彼此感情很好。想来老师晚年，有这样一个结局也是一件幸事。
人生几十年，似乎到老我的老师都是处在浪漫的追求中，在他的身上永远流淌着诗人的气质。他周围的朋友和熟人，大都相处了几十年，在大家的记忆中不但有老师也有师母。但是到了这个年纪，似乎已经没有人再去关注谁是谁非，人们剩下的只有赞叹，人生最浪漫的句号，大概就是老师晚年仍旧弹唱着一段美丽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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