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视就是犯罪
近来新闻媒体纷纷披露影响群众安全健康的劣质生活用品————毒大米、陈馅月饼、毒食用油、假药，包括最近的“黑心棉”。有人对此有异议，说新闻媒体搞得大家不敢买东西，往年都好好的，难道今年就冒出这么多问题？
我们不这么看，媒体的集中报道首先证明了问题的严重性。一个可笑的例子是，广州高校在“黑心棉”事发后不得不张榜征集合格棉花，想想看，劣质产品俯拾皆是，合格产品倒要费心征集，可见这方面市场已经扭曲到什么程度。
事实证明，我们一些人对发生在身边的“假冒伪劣”已经麻痹太久了，对那些假劣产品，有人甚至觉得只要不出人命，也就算了，懒得理。正像贵州一个医生说的：“黑心棉不是年年有吗？大惊小怪！”难道非得年年都出像山西朔州假酒那样的惊天大案才能触动我们迟钝的神经吗？
比指责无良商贩的黑心缺德更重要的是，我们要重新审视我们的产品收购制度，要重新审视我们对此类现象的警惕，要重新审视铲除它们的决心。
当社会痼疾成为“过街老鼠”时，才有彻底消除的可能。新闻媒体对此应责无旁贷。本期报纸刊发的“黑心棉”、“梅花Ｋ”和“豆奶工程”三篇稿子，正是出于以上考虑。
我们将不遗余力。（伍小峰）
宿舍楼下的一堆烂枕头
９月２２日，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南湖校区第３、４栋女生宿舍楼。管理员徐婆婆一早便接到清洁工的报告：楼下的院子里发现了一堆枕头。
就在前一天，当地一家媒体刊发《大学生公寓惊现“黑心棉”》一文称，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南湖校区发给９９级学生的枕芯是由灰黑色的垃圾棉花制成，其中还掺杂着破布、塑料袋和树叶。这批枕芯多达７７０个。
３栋楼下的这些枕头，无疑是报道所产生的结果之一。
本报记者没能见到那批“掺杂树叶”的枕头，但在９９级男生居住的１、２栋的多个学生宿舍作了一番抽查。
当记者问及枕头有没有发现质量问题时，至少有一大半学生的回答是，“一般用一两个学期都换了。又硬又低的，谁还用？”也有学生拿来依然在用的枕头，记者没有将其打开，但外观上看，枕头已经从中间明显分成几个硬块。
早就该实行质量认证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９９级学生的枕芯发现问题，似乎正好印证了湖北省纤维检验局局长袁香元的判断。
据袁香元介绍，早在１９９８年，湖北省纤维检验局（当时为湖北省纤维检验所）即开始进入高校，检查学生棉制品的质量情况。检查结果：合格率不足１０％。但他随即补充，那些不合格的产品也并非存在“用带血的纱布充当棉絮”等骇人听闻的问题，主要是“以次充好，如掺杂有下脚料等，或标识不全”。
１９９９年，湖北省纤维检验局适当扩大了在高校的检查面。“当年的结果要好一点，（合格率为）１０％略强”。
为了从源头上杜绝“问题棉”的发生，湖北省纤维检验局于２０００年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其中关键的一点是：该局对进入高校的絮棉生产厂家实行“质量证明”考核，看其有无质检员、完善制度和设备。
据说这一措施的效果是“立竿见影”：当年的合格率即上升到５０％左右。
有“质量证明”又怎么样
但是，漏洞依然存在。
９月２２日，记者前往中南民族学院２００１年新生宿舍进行调查，发现该院新生今年所发的枕芯有两种，一种没有任何标识，另一种标称“武汉金来顺经济发展有限公司”生产。来自湖北省纤维检验局执法科的检验报告显示，两个企业都存在质量问题。前者抽检结论是“纺织废料且有大量粉粒与纱头”（送检日期８月１４日），而后者的抽检结论也是存在“有布头”之类的问题，似乎程度较轻。
“武汉金来顺公司”产品上标有地址和电话。然而当记者打电话给该公司，称有业务联系时，接电话者追问数声后警惕地挂断了电话。
记者找到该公司所在的街道口小区，向居民询问“金来顺”的位置时，被询问者表情异样，支支吾吾。一番寻找后，记者终于发现“金来顺公司”居然就在一个单元楼的底层。
该公司在外面没有任何标识，办公室内也没有摆放任何工商执照之类的证件。里面坐的３人承认这里就是“金来顺公司”，但均称非该公司员工，却又称公司的证件放在车间那边，且老板出差了。但他们一再要求记者留下名片，说老板会与记者联系的。
这一切不得不使人对该公司的可信性产生怀疑。至少，这不是一家让人感觉“光明正大”的公司。
而按照中南民族学院后勤管理处赵新德处长的说法，该校今年的学生用品是实行了严格招标的。他们最终选择的４家企业，其中就包括“金来顺”，显然它也是获得了省纤维检验局“质量证明”的企业。
但据负责学生生活用品发放和管理的中南民院宿舍教室中心主任于德河称，“金来顺”今年送来的枕巾明显存在质量问题：“枕巾就跟毛巾一样大小，一看就感觉比一般的枕巾小多了。”于德河让他们换了３次才换合格。
在采访过程中，有人对此提出这样的质疑：高校采购获得了“质量证明”的企业的产品，为什么还是发生质量问题？发生质量问题后，责任由谁承担？
更令人困惑的是，那些８月１４日即送检、１６日已被检出“无标识，且有严重质量问题”的枕头，为何直到９月２２日仍在学生中使用？
双轨制下的规则
有人认为，学生用品出问题，根子在高校后勤社会化改革还不到位。
据中南民院后勤管理处赵新德处长为内部关系没有完全理顺所举的一个例子是：学校的采购中心目前放在后勤集团，但是，今年暑期，该校给一个学生宿舍的每个门新安了门锁，但开学才十几天，锁已经全部坏了。这表明采购回来的锁明显存在质量问题。
赵说，他举这个例子是想说明，像采购中心这样一个重要机构到底是放在后勤集团，放在后勤管理处，还是成为一个完全独立的机构，才能形成一种比较好的监督和制衡关系？这应是改革中可以拿出来探讨的话题。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后勤集团党委书记涂永会在２４日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学校对“黑心枕”问题予以高度重视，学校委托了一家信得过的厂家赶制出一批新枕头，已于２３日免费发放给了这７７０名９９级学生。
尽管如此，涂永会认为还是要放在特定的历史环境之下来看待这次“枕头事件”，因为在１９９９年时，国家并没有哪个部门出台关于枕芯的具体标准。他们当初在签合同时，主要是强调枕芯外套的布料。不过，他也承认，肯定应有一个最低标准，即“至少应该卫生，不能有树叶，铁屑等”。
涂说，“双轨制在任何时候都是非常难的，因为规则不明确，标准也是双重的。”
官办机构的尴尬
在这次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的枕头事件中，湖北省教育厅后勤处（不久前刚改名为省教育厅后勤服务中心，以下按口头习惯仍称后勤处）可能是最为尴尬的一个。
向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提供这７７０个问题枕头的，是“湖北省学校后勤服务中心”。
显而易见，能够取这样一个名字的机构，无疑与省教育厅后勤处有着密切的联系。
问起１９９９年这批枕芯的采购程序，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后勤集团党委书记涂永会称，当时也是经过了公开招标的。至于招标中为什么会选择“湖北省学校后勤服务中心”这样一个并不直接生产产品的中间机构，涂称，“这一点也不奇怪，教委是我们的领导单位，它们中心的可信度肯定是要比外面高一点。这是常理。”
而在向当地媒体说明情况时，“湖北省学校后勤服务中心”总经理刘纯想坦承：“１９９９年在中南政法学院（现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投标时，他们为了把生意接到手，盲目压价，那７７０个‘黑心枕’是从汉正街买来的，中心又没有对枕芯质量严格把关，确实难辞其咎。”
因为地址搬迁，记者费尽周折也未能找到“湖北省学校后勤服务中心”。９月２４日，记者来到湖北省教育厅后勤处采访，该处的会计称，从２１日起，处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到高校检查去了。至于省学校后勤服务中心，她承认与后勤处有账务往来。
记者最后拿到一份湖北省教育厅厅长路钢对２１日当地媒体报道的批复。批复全文如下：“请后勤中心作出说明，此类事情应交由市场，采取招投标机制，我们应坚决退出来。”
这无疑应该是这次“黑心枕”事件给政府有关部门留下的深刻教训。(李红平、李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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