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绵延千年的中国封建制度下,“学而优则仕”有久远的传统。从隋唐到清代,分科考选文武官吏后备人员的科举每年举行,遴选“及第”者充任各级官职。莘莘学子悬梁刺股,为的是一朝峨冠博带,出人头地。用历史的眼光透视科举制度,这种方式有它公平的一面,贫寒之士也有了出将入相的可能。
近几年来,随着干部人事制度的改革,公开选拔领导干部的方式拓宽了选贤任能的渠道,一批没有关系和后台的贤能之士脱颖而出,殊为可喜。今天的领导干部“公选”与科举有着天壤之别,不可同日而语。
“考官”已成趋势,无可厚非,甚至应该为之欢呼。令我感到诧异的是,最近在云南省公开选拔地厅级干部的考试中,高等院校的报名者分外踊跃。其人数之多,竞考范围之广,前所未有。此情此势,值得特别关注。
云南此次“公选”,大胆突破选才范围,特别为非党人士预留了10个职位。这些职位并非闲差,有省高级法院副院长、省检察院副检察长、教育厅副厅长等关键岗位。更重要的是,省委组织部规定的报名条件和任职资格对党外人士敞开了大门,改变了以往基本上只能由处级干部竞考的做法,凡具有正高职称或副高职称3年以上者均可报考,具有3年以上工作经验的博士或博士后不受任职条件限制。开放式的规定为学界人士进入官场铺就了阶梯。据报道,当地多所大学的百余名教师和学者参与竞考,高校人士“考官”热情,可见一斑。
大批做学问者不甘寂寞意欲为官,他们的价值取向清晰地映现出时代的烙印。
官本位依然主导着社会的价值观念。在许多学者心目中,做官的好处远甚于做学问。记得十多年前我大学毕业时,校方请一位深孚众望的史学大师一起合影,耄耋之年的老先生是被一辆三轮车运载而来的,颤颤巍巍被学生们搀扶下来,那情景至今难以忘怀。如今轿车多了起来,大学的处长、校长们自也臀底生风,但教授外出讲课有专车伺候的尚属罕见。厅局长的社会地位显然比一介书生显赫得多,受人笑脸簇拥,心中自是格外受用。现实告诉大家,做官获得的物质和心理满足是清贫学者所不能比拟的。
学术堕落和学术腐败消磨着学者们的进取意志。那些埋头书斋数十年而成学界巨擘的大师们星辰般隐去,当年他们漫步走过校园林阴道时,不论相识与否,所有学生都垂手站立道声先生好。现在这样功底深厚的先生又有几位?东拼西凑,买个书号出本谁也不看的书,就能评个教授,严谨治学的风气尚存几何?浮躁而功利的心态在校园里蔓延着,很多人不想栽树却要摘桃子。罢罢,与其与学术一起“腐败”,不如取道官场,倒也潇洒。反正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当官不会差。
党政机构中增加些有专业技术的官员是好事,值得称庆。但从部分学者无心治学、有意从政看来,学术圣地或多或少已现出凋零气象。至少对热衷仕途的学者而言,对厅长局长的憧憬已甚于对大师巨匠的向往。如果学术领地不再能激发出智慧之光,学者们内心深处不再有成为大师的冲动,那就是文化和文化人的悲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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