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中科院微生物所26岁的女研究生周丽走出劳教所获得自由的第一个夜晚。
灯光柔和的晕影和窗外的虫鸣,都带给她一种新的生命体验,并强烈地触及着她的心灵。
“恍如经历了一场恶梦。‘法轮功’让我人生的意义在4年里全部寄托在虚幻的目标上。梦醒时分,我自感对学业,对亲情和挚爱,都已错得难以弥补。”
当人生面临许多难解的心结时,悲观避世的思想模糊了她人生的坐标,“法轮功”邪说成了思想的麻醉剂
“一些人曾对我这样高学历的知识分子迷恋‘法轮功’感到奇怪。其实,积留在大脑中的‘出世’意识,成了我逃避现实矛盾的思想基础。我太想在现实世界之外寻找一份东西支撑自己的精神世界了。一旦视‘法轮功’为人生真谛,就飞蛾扑火般地投入进去,开始了这场代价不菲的赌局。”
从小生长在浙江温州的周丽,对商品经济关系下人际关系间的趋利世态十分反感。她不愿算计别人,又怕做好人吃亏,曾为找不到一条既能让自己不甘人后,又能够与人为善的路而倍感苦恼。加之对一些社会现象不满,又自觉无力抗对,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周丽陷入异常矛盾之中。
用唯物史观对自己的世界观进行深刻反省,周丽找到了症结:“一个研究自然科学的人,如果没有建立牢固的科学世界观,也会陷入迷茫啊!”
她说:“人的立身之道不应该是否定生活,而应该是积极地参与生活、改造生活。只有每个人都先从自己做起,才能促进社会道德风尚的进步。”
周丽回忆说:“过去,自己关注个人心灵的解脱,却忽视了对社会的研究。转而到宗教中寻找‘真谛’,对‘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轮回思想产生了深刻的心理认同。”
她是如何陷入“法轮功”邪教的泥潭的呢?
1996年,正在中科院微生物所读研究生的周丽,偶然在清华校园接触了“法轮功”,开始研究《转法轮》等书籍。这些“法轮功”邪说,宣扬人们在生活中得到的好处都由以前积累的福德带来,而所有不顺的事都是前世孽债即“业”造成的。这些论调,让周丽觉得平衡了自己的矛盾心理。李洪志宣扬的人生很苦,只要修得“圆满”就会到“天国世界”,这辈子就能“圆满”等蛊惑人心的邪说,又使周丽产生了“希望”。
周丽压制着人生的快乐,硬着心肠疏远相恋多年的男友,对亲人的态度更加冷漠。她把自己封闭在小圈子里,不与常人交往,不看电视不看报纸不唱歌不跳舞……沉迷于“法轮功”而不能自拔。
“得道成仙”的欲求将她置于李洪志的精神控制之下,一次次痴迷“护法”,直至走到社会的对立面
过去,在中关村“练功点”,周丽表现十分活跃。在“4?25”围攻中南海事件中,她参与了组织联络工作,成了有一定影响的“法轮功”骨干。
1999年7月20日,当李洪志又在“法轮功”网站上蛊惑“挺身护法”时,周丽被召集传达有关“指示”。7月22日,有人在“练功点”传递一张写着“外地都在动,北京为什么还不动,就在老地方”的小纸条。还补充说:“老地方就是中南海。”周丽后来得知,这件事是凌晨4点钟“上头打电话通知”的,目的是对中央取缔“法轮功”施加压力。
如今,周丽十分沉痛地说:“那时,我的脑子里尽是李洪志的话,没有任何法律和政治意识。‘师父’怎么说,‘弟子’就怎么做,对李洪志的崇拜已经到了狂热的程度。”
为进一步在国际上造声势,周丽和其他“法轮功”练习者还联名给联合国人权组织发电子邮件,反映所谓的中国人权问题,并接受外国记者采访。10月26日,中央宣布“法轮功”为邪教组织后,李洪志又在海外鼓动“护法”,当时距周丽的硕士论文答辩只有3天。导师劝她不要盲动,男友和另外3个同学一起陪了她一天一夜,但她还是乘机溜到人民大会堂“上访”。周丽回忆说:“当时,我想这正是‘师父’对我的考验,不能退却。”
她因此失掉了宝贵的答辩机会,被作结业处理。因为“想到快‘圆满’了,人间的结业证书也没有什么意义”,她甚至连结业证书也没有去领。
2000年3月5日,全国人大召开期间,周丽又企图通过施加压力迫使政府改变对“法轮功”的邪教定性,又参加了向人大网站发“全国大法弟子致人大代表公开请愿信”和征集“万人签名”活动。第二天,她又去天安门广场,在国旗升起时打开“护法”横幅,造成恶劣的政治影响。
在周丽痴迷于“法轮功”直至走到社会对立面的过程中,中科院及微生物所的领导、老师和她的父母、男友,想尽办法拉她回头,均未奏效。她的母亲曾被气得胃出血住院,身体稍有好转就飞到北京,跪在女儿面前求她醒悟。但周丽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以为自己有朝一日“圆满”了,就会给所有被她伤害过的人以福报。
2000年4月,周丽依法被劳教处理,押解到杭州莫干山女子劳教所,开始了刻骨铭心的思想改造。
在痛苦反思中砸碎枷锁,走向新生的彼岸。噩梦初醒,她发现生活原来这么美好
作为莫干山劳教所收教的第一个研究生,周丽的到来,在这里掀起一股不小的波澜。一到劳教所,周丽就鼓动“同教”坚信“大法”,排除“干扰”,并带领他们闹绝食要求练习“法轮功”。干警们多次苦口婆心做转化工作,她也予以拒绝,态度十分狂妄。
“我明知4月25日和7月22日的行动是李洪志指挥的,却向‘同教’否定他的政治图谋。”后来,周丽剖析自己的思想根源是“存有期盼‘圆满’的私心”。
为帮助这些“法轮功”练习者尽快摆脱痴迷,去年7月2日,浙江省劳教局花费大量人力和财力,由莫干山劳教所派专车带周丽等5人到武汉接受司法部巡回帮教团的帮教。
上千公里行程中,干警们尽一切可能照顾好她们的生活。由于迷路,多走了冤枉路,备用干粮紧张,干警们宁可自己挨饿,也让她们先吃。
这种人格的力量,在周丽心中产生了震动。
“但是,”周丽惭愧地说,“为把这次当做一个‘过关’的机会,我还是带着大家硬着心肠对抗。我们在车上不听劝阻,大声背诵‘经文’。到武汉的当夜,又一起喊着冲出去练功。鬼使神差地坚信过了这一‘关’,一定会得到‘圆满’。”
司法部帮教团成员孟洁和尹厚梅,过去都是东北地区“很坚定”的“大法弟子”。她们告诉周丽,当地劳教所“法轮功”练习者的思想转化率达95%以上,还有不少地方在她们现身说法之后转化率也达到90%以上。很快,和周丽同去的5人中,有3人经过帮教相继写了保证书。这对周丽产生了极大的触动。“难道我真的错了吗?”尽管在表面上还使劲抵制,但武汉之行使她原来“坚硬”的外壳出现了裂缝。
回来后,周丽开始冷静思索,第一次对李洪志的“大法弟子千千万,功成圆满在高处”产生了疑问。“劳教所里的都是自以为放弃了人间名利情的,他们都不能‘圆满’,在家里面悄悄练功的就更不能‘圆满’了。这么多人都相继转化,李洪志能‘渡’谁呢,真的有‘圆满’吗?”
她开始不再抵制看揭批材料,在心理上也不再对抗干警的谈话。“当我用正常的人的思维去看待所经历的事时,就越看越清楚,越想越明白,终于认清了‘法轮功’的邪教本质和李洪志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
周丽的语气因气愤而变得急促起来:“李洪志让我们以‘法’为师,说穿了只有按照他的指令去做,才能求得所谓‘圆满’。我们还被灌输说,在矛盾和迷惑面前首先向内找原因,这样即使我们发现他有毛病,也不会去批判他,从而丧失了基本的鉴别能力,盲从于他,精神被他所控制。”想到曾有那么多人在“护法”中把房子卖了,把积蓄用光了;还有人为“开创修炼环境”不惜跳楼、撞墙,留下终生残疾……她久久地叹了一口气。
“当终于明白4年的追求竟是一场骗局时,我悔恨万端。”在痛苦思索两周后,周丽毅然写下保证书,与“法轮功”彻底决裂。并积极转化其他学员。由于表现突出,她被劳教所提前解教。
周丽动情地说:“这一年来,党和人民从来没有遗弃过我们,一直在挽救我们。在我们绝食的时候,局里、所里的领导和干警们急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整天围着我们好言相劝。当我们吃了一口时,她们比自己吃了还高兴。她们付出了这么多,还不是为了我们吗?”
周丽现在最大的心愿是能够重续学业,希望“能以自己的心智为国家和人民做点什么,能给所有被自己害过的人弥补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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